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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节征文] [穿越时空的风帆-一刀,一瞬,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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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节征文] [穿越时空的风帆-一刀,一瞬,京师]

  一刀,一瞬,京师
  我茫然地从地上爬起,蓦然发现支撑自己的竟是一把带鞘
斩马刀,那满身的酒气把我自己呛得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是在哪里?只记得再我失去知觉前的最后一幕:几个黑衣人破窗而入,数
枝沙鹰同时指着我的头胸部。

 对于杀手排名前列的我KK来说本该在他们破窗前的一瞬就已经抓起枕下的
微冲把这几个低阶的同行毙于屋外的,但是今天的我不知为什么反应如此缓
慢,四肢又如此无力,连最基本的抽枪动作用了30秒钟都没完成,眼睁睁地看
着沙鹰粗大的枪管指在自己的身上。


      然后我的那个枕边人的声音一如既往悦耳地响了起来:「说好了不可以伤害KK的,你们怎么可以言而无信!」

  回应的是一声巨响,我的胸痛如绞,然后一声尖叫,是菁菁的,最后的回忆
是一片黑暗,枪声一声声地响起,听觉和视觉早已丧失,意识里仅存的是只有痛
觉,是流血之痛,是心痛。

  菁菁,是不是你下的安定剂?是不是?为什么?

  随着知觉的恢复,一段陌生的记忆突然侵入了脑海,晃了晃头,居然听到有
金属的撞击声。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具包耳护颈的金属铠甲之中。

  再来检视记忆的内容,那是这个躯体的原主人所有的,姓荆名雷字九重,三
十有二,皇宫禁卫领千总衔,属于大内高手级别了,出身寒门,粗通文墨,精于
刀弓,擅技击,嗜酒。崇祯十四年擢锦衣卫百户,次年酒后调戏一老卒之女被贬
为千总,后因武艺出众入选皇宫禁卫。

  最后一次当差是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七,最后一次醉酒在当天夜里一整坛烧刀
子以后。

  人是在梦里醉死的,可是记忆还顽强又模糊地和我的意识并存着。这是最正
常的一种死法了,和90% 以上的人一样算是在睡眠中离世的,理想的结束方式。

  虽然荆雷的心中还有着那么一丝的不甘,可是现在支配躯体的人就是我KK,
他那点残余的意识只能在我的强势下慢慢消亡。

  一点点地从杀死人的酒精中毒中恢复着,我警觉地观察着四周,西边最后一
抹晚霞正在黑暗中渐渐隐去,而东边的战火远远看来越烧越旺,好像要吞噬整个
京师,两种暗红分处东西两侧的天空,显得异常诡异。狂风一点也不惧日落反而
愈吹愈劲,身后正殿的大钟突然地响了起来,一声紧似一声。

  凭着残存的荆雷的条件反射,我飞速转身奔回大殿,远远地看到一个黄袍人
亲手撞击着大钟敲出了紧急召集的声音,那一定是崇祯帝本人了,可是除了我之
外再没有别人冲进来。

  我陡然醒悟,今天就是崇祯十七年三月十八,这个庞大帝国的最后一天,眼
前的帝王,他即将在明天黎明前和他的帝国他的家族一起不复存在。

  想到这一点,身体僵直在他十余步开外,又是荆雷的条件反射使我跪在阶前
不敢抬头。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这才发现还有一个太监站在钟后,「回禀皇上,
文武百官恐怕不会再来了,都是些贪生怕死之辈,枉食君俸禄,却不担君之忧,
真是些奸佞呀!」

  崇祯的急促而沙哑:「要说奸佞,那王承恩你告诉我是谁打开了彰义门纵贼
兵入城,是谁???」「禀皇上,有人报称前东厂提督曹化淳之二弟通敌以为内
应,今日过午打开了城门。」

  崇祯再次暴走:「说到底不还是你们阉人造的孽!数年前我们君臣一心退贼
虏皇太极于城下,今日如果不是有人开门纵敌,我天朝又怎有这亡国之祸?」

  王承恩道:「我等乃无根之人,荣辱俱取之与我主,主若不存,我等如毛之
不附,曾听闻新朝礼贤前朝士大夫,但几曾有新朝可善待前朝阉人?想来有人造
谣中伤于曹公,其中必有隐情呀。」

  这话不容得崇祯不信,满朝文武都已闻城破望风而逃之际,唯一不离不弃的
只有这个总督太监王承恩了。

  亡国之君略一侧目看到了门外阶前的我,似是略感欣慰,开口道:「朕昔日
有闻,百步之内,必有芳草,这位爱卿,近前说话。」

  我心中暗笑,这个醉死在殿外的废柴不巧就成了皇帝老儿的芳草了,真是生
逢乱世无奇不有呀,可是那怨魂荆雷还在行动上下意识地控制着这具躯体摘盔,
弃刀上前参拜。

  崇祯一拂袖道:「这位将军现在就是朕的锦衣卫指挥使了,国难思良将呀,
今日之势已断不可为,朕最后的心愿就是斩下那个开门献城奸贼的狗头,爱卿可
否一行?」

  不等我回话,他又不容置疑地接着说:「当今国库早罄,内库亦无黄白之物
可赐将军以壮此行,只余若干传国之宝于朕侧。朕思国破在即,与其遗宝于贼子,
不若许以将军这等忠肝沥胆之士,待事成之后速回此处领赏。 」

  对于我来说,一个赏金杀手终生追求的不就是财富吗?而对于那个怨魂,他
的潜意识是不敢有违圣诣的,皆大欢喜了,这次我毫不迟疑地领旨谢恩而去。

  以最快的速度摘下重铠,换上深色软甲,背绑斩马刀,腰缠飞钩臂扣花装弩
从侧门出宫而去。第一个目标显然就是曹府,这是最明显的一个线索了。

  那里距彰义门不远,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作为杀手当然知道保存体力的
重要,我不紧不慢地走着,同时企图和体内的怨魂沟通。那个早已该离体而去的
魂灵坚强的像一个老核桃,不肯轻易让出身体的控制权。

  我在试图告诉他我的来历就像那种白教的白衣飞升,这是一种替换,他应该
魂兮归去,早点投胎,无奈他固执无比,顽强地在一小部分时间里控制着这个躯
体的活动。我无计可施,由他去了,反正那个灵魂的淡出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接近目标的时候我缓缓地抽出了斩马刀,那绝对是把好刀,保养如新,刃如
镜,刀身暗黑附有油脂以防锈蔽尘。用右臂轻挥之下,感到了荆雷的肌体充满了
爆炸性的力量,甚至超过我在前世的杀手训练中所能得到的,果然是高手的底子,
不负我望啊。但同时我也从荆雷的精神之中感到了一丝波动,那是一种初哥的恐
惧,我也有过类似的精神波动,那时在我杀死我的第一个目标的时候,难道荆雷
这个高手还从没见过血?

  再想和他交流却被拒绝了,不过我几乎可以断定他应该在他的有生之年没有
太多机会施展他的武功。

  半个时辰的步行后,曹府大门已在眼前,不好,已有贼兵在内了,门外二十
余众头裹白巾手持刀枪有说有笑,大门敞开,里面似乎有更多的贼兵。

  硬闯显然不是上上之策,我慢慢趋近右侧的高墙,这里还没有被注意到。一
扬左臂,飞抓扣住了院内一棵古树,用力一收一蹬,人已在墙头,再一跃顺着飞
抓绳索上了古树,隐身于树冠之中。

  此时正堂的情景已经一览无余,一个贼将模样的人坐在居中,一个锦袍胖子
跪在阶前被两个贼兵所执低头不语。

  贼将一拍案大喝一声:「姓曹的,早叫你开门献城你不干,现在不还是你家
张爷立了夺门首功?你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东西,是不是该全家自行了断了?」

  曹胖子磕头如捣蒜道:「草民知罪,我愿捐资助饷,还请张大王饶了草民一
家老小。」

  那贼将也不费话,屏退左右,叫两个亲信压着那曹胖子带路朝西厢房走来。

  西厢房就在我藏身的古树之前四丈下方,待曹胖子开门之际,我已悄无声息
地顺树干滑下,落地绝无一点声息,那是我做杀手的基本功。

  门打开的时候屋内的金银珠宝显然把三个贼众晃得眼前一亮,一时间忘乎所
以。机不可失,瞬间我已跨出七步,刀柄重重地砸在贼将的后脑,不等他身躯落
地,刀身右转反手插入右边贼兵的左肋,此时左边的敌兵才看到贼将向前扑倒,
惊诧地把头扭向右侧看到了我,然而已经太晚,刀身已经抽了出来横向左推,准
确无误地在他能发出惊呼之前割断了他的喉管。

  肥胖的的曹某应该是反应最慢的一个,一直到扑倒的贼将砸在他的身上时
才发觉有异,转身时迎接他的是我的左拳。轻轻地砸掉他的门牙后我在他能发出
声音以前扼住了他的脖子,然后刀架咽喉低声问道:「姓曹的,城门到底是不是
你的人开的?」

  看来曹胖子今晚已经受了太多惊吓,站在血泊之中的他瑟瑟发抖,只是一个
劲儿地摇头,忽然一股腥臊味扑来,这厮竟然失禁了。同时我的胃里也是翻江倒
海,这不是我的反应而是荆雷的,那怨魂果然没杀过人,空负了一身武功,现在
还是个初哥。

  一拳砸昏了曹胖子,揪起了那个姓张的贼将,一把将他塞进曹胖的裆下,果
然很灵,那浓烈的气味把贼将呛得立时醒转,咳了起来。

  我以刀锋压住他的喉管,一记耳光下去,他立刻安静了。

  「你是第一个攻进城的?」

  点头。

  「你知道是谁打开的城门?」

  点头。

  「谁开的?」

  贼将的眼中闪出一丝狡黠:「那处所不易寻得,不如我给英雄带路?」不用
多想,在这遭逢兵劫的京师街头带一个大活人游荡有多危险连买拐的人都知道。

  刀锋向下压迫,脖颈外表皮已破,鲜血渗出,贼将魂不附体颤声道:「好汉
有话好说,开城门的是个巡街老卒,名字叫苗老铁,说是要我军入城后包给他闺女
请大夫看伤腿……」

  话还没说完我已经感到不妙,体内那怨魂仿佛已经要爆发,荆雷,你究竟要
干什么?不及细想,我再压刀锋了结了贼将灭口,然后只管把躯体交给荆雷任他
去,因为直觉中我感到他知道如何找到那个巡街老卒。

  收刀越墙,发足急奔,不过盏茶之功已到一处破落集市所在,每户人家都已
关门避祸,除了一个远远看起来象小茶坊的茅屋还闪动着灯光。一个把总模样的
头目带着八个贼兵围着茅屋,一对老夫妇正挡着屋门大呼求救。把总得意洋洋地
一指他们:「我们已经应承下的事绝不含糊,你开门献城有功我们义军自然有数,
这个大夫是一定要请地,不过我说二十年后再请也不算食言呀。」

  四下贼众皆哄笑应合。我乘机控制住暴走的怨魂隐身于十丈之外的小酒肆短
墙后继续观察。把总接着说道:「现在有个现成的便宜,听说你那闺女生的水灵
不过,不如我们大伙儿今晚一起做了你的女婿,保证明儿一大早就给你捉个大夫
前来,你老意下如何呀?」

  那老汉已是目眦尽裂,大喊道:「我老夫妇就这一个闺女,别的一无所有,
不是为了保住她的命我会开那城门?你们怎么可以言而无信?」好了,验明正身,
我欣喜不已,但是最后那句话让我觉得似曾相识,好像跟我听到的菁菁的最后一
句话竟和它一般无二。

  在我一愣之际,那把总已经拔刀相向,怨魂再次直欲暴走,我突然明白他一
定和这老汉有旧,他想要拔刀相助!只是明白的时候已然晚矣,苗老头的身躯已
被朴刀贯穿,冲上前搏命的老太也是被三矛穿身登时双双毙命。

  我隐隐感觉到我如果再不出手灭了这几个贼子那怨魂一定不惜要和我同归于
尽。当的一声巨响木门已被踹开,把总带着四名贼众鱼贯而入带上了门,余下四
人守在门口。趁着开门的巨响,斩马刀已然出鞘,趁着那守门四人不约而同的透
过窗户向屋内望去之时,我拧身上步,七步之内剪出了五丈,再隐蔽已经不可能
了,一人转身后已经看到我如杀神般地降临,竟然吓得忘了呼喊。没有什么好客
气的,手起刀落,头颅飞起,又收割了今晚的第四条生命。

  最普通的刀法常常是最有效的,这就是杀手训练的第一条准则,翻腕之间刀
的轨迹改为由右至左,速度并未降低地砍向左手最外侧的贼兵。那厮在踮着脚尖
向内窥视之时做了个风流小鬼,不妙的是由于斩马刀远长过我惯用的匕首,斩断
他的肺部以后刀尖竟卡在他的肋骨之中。

  这给了余下二人足够的反应时间,然而只是足够在死前发出大吼的时间,在
下一瞬间我展现了最高阶杀手的本色,脚蹬尸体拔刀的同时后跃转体,膝盖击碎
了近处那人的喉结,而后刀随人落连白蜡枪干带最后一人的头盖骨一劈两半。

  纵使强悍如我做完了这个连续动作以后也不由的身形一滞,不得不换了口气,
显然屋里的人已经发现了异常,脚步声渐渐近门边,一个声音低沉地传了出来:
「老三,闹什么闹?害怕没你的份,给我……」

  话没有来及说完我已经一刀透门而过,落刀处不是面门就是咽喉,凭着我杀
手的直觉。一脚连门带尸体踹开后我终于出现在了这个小屋内,里面的情形我在
半秒之内已经了然。连把总在内还有三贼,炕上显然是那家的闺女,门口是我和
那具尸体,只有一盏豆油灯就在门边。

  我毫不犹豫地左手掐灭了油灯,登时一片漆黑,我静静地退了半步缩到了尸
体以后,再用脚尖挑起尸体抛出,两声惊呼后紧接着两声刀砍入肉之声。我的大
刀自然循声而去了结了两个贼子,最后一个把总应该是最靠床边的。而刚倒下的
两人应该已经砸在那把总原先所在的位置,可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敌人没动,我也未动,仔细回想起灭灯前的情形,他不肯能上床,否则那女
人定会出声,他肯定有移动,不然现在他就该被砸到也会出声,他在那里?不错
只有窗边有块草垫,落在那上面不会有声音,而且下一步就可以破窗而逃。

  于是我故意咳嗽一声,然后一刀向窗口斩去,果然他沉不住气正要推开窗棂
窜出,奈何只出了一半身形,另一半已被我斩落于屋内。茅屋黑暗之中已再无敌
人,余下的只有垂死者的呻吟。

  我长出一口气,任务完成,可以圆满收工交差领赏了。想想那传国之宝,咂
咂,那个能不价值连城,以后就再不用做杀手了,就算在这乱世之中,我也可以
远遁琉球或者下南洋做一个富家翁了。

  我缓缓挪向屋外,抽出刀,准备斩下苗老头的人头,不由得一叹,他也不过
是为了给自己的女儿看大夫惹来的杀身之祸,然而这也是满城百姓受荼毒之根源
呀,不知应该先说那可恨之人都有可怜之处,还是先说那可怜之人都有可恨之处。

  不想了,结束了吧,惊觉那扬起的刀竟却无法落下,正是那怨魂在倾尽全力
阻止我的行动!

  惊诧过后,我感到了怨魂第一次有意和我进行一些交流,反正煮熟的鸭子也
飞不了,我有意地再次将身体控制权交给荆雷的怨魂,自己仿佛是个旁观的第三
者。荆雷转身步入茅屋在漆黑一手准确地抓住了柜台上的火镰,啪的一声响,油
灯再次亮起。光线充满茅屋的时候,我看到了那张我永不能忘怀的脸,我不由得
脱口喊出来:「菁菁,是你吗?」。

  脸还是那张俏脸,神色却是无比恍惚,荆雷上前掀开被子,立时看到了她的
那条伤腿,那是怎样的一种伤痕,深浅不一处处化脓,触目惊心至极。

  此时的怨魂完全开放了他的记忆,一幕幕以过去式展现在我的脑海。年轻几
岁的荆雷独自寂寞地走在街头,踏入回家路上必经的这个小茶坊,他是在掌灯时
分的第一个客人,坐在柜台边的桌前,注视着模样和那个和菁菁一模一样的姑娘
迎上前来,擦抹桌案,拿出火镰来,笨手笨脚地打不着火,荆雷探手入怀取出一
个精致的火镰,起身点燃油灯,然后笑望着那个姑娘歉然的样子,把火镰留在了
柜台上。

  此后的他每日黄昏掌灯之前必来此饮一杯银针,每次都是他进店后拿起柜台
上的火镰为她点起油灯,然后安静地坐着注视她直到煮完水泡好茶。终于有一天
她开始和他攀谈,告诉荆雷她叫宛儿,她的父亲是彰义门内的巡街老卒,家境堪
忧,所以和母亲在自家茅屋前辟出一半张罗了这个茶坊以贴补家用。

  而后的日子是荆雷一生中最开心的时间,每天交差时分都在心中默算还有多
久的薪俸就可以向苗老汉提亲,每天都可以进入茶坊看到心上人并且和她交谈。

  那是在三年多前的一天,荆雷在校场演武后方才才交差,误过了掌灯时分,
宛儿坐等荆雷不至,就出了茶坊大门张望,不巧一队人马从旁经过,为首的一个
猥琐老者一眼看到宛儿便要强行掳走,恰逢荆雷赶到,双方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荆雷一身武艺加上练就的皮糙肉厚,一人赤手空拳放倒了十多个恶仆,那猥
琐老者见势不妙不愿缠斗,竟伙同两个家将执刀制住了苗老汉一家三口相要挟。

  此时不由得荆雷不低头,一群恶仆涌来将他踹倒上绑,接着就是一顿老拳。

  那猥琐老者上前来踩住荆雷的脸说道:「瞎了你的狗眼,小小的百户敢跟我
抢女人?知不知道我就是嘉定伯周奎,周皇后的亲爹?不就是一个村姑吗,老爷
我现在不稀罕了」

  言毕命一干奴仆牵出两条恶犬,随他的手一指,恶犬咬向宛儿的左腿,立时
血肉模糊,那痛苦肯定是难以想象的,可是宛儿竟然咬破了嘴唇也没有喊一声。
我突然明白她和我的菁菁一样地外柔内刚,她强忍不作声是为了不让荆雷感到更
难过。

  可是那周奎还不依不饶,继续踩着荆雷的脸戏谑道:「英雄感觉何如呀?我
再告诉你一句,要是我看见你敢再进这茅屋一步,我就灭了他们全家。

  谁要是敢带她看大夫,我连他们全家带大夫一起砍了!」说罢转身欲走,荆
雷吐出了嘴里的泥土大声喝道:「姓周的,我这就告到三法司,难道还怕了你不
成?」

  周奎仰天大笑道:「好,这个主意不错嘛,来各位街坊做个证,是不是这个
狗屁锦衣卫百户调戏民女未遂,一怒之下竟将此民女左腿咬成重伤?」

  一帮恶奴心领神会,各抓了一把碎银分头向看热闹的人群走去,纷纷问道:
「看见没有,看见什么了做个证有赏。」几个吓得不知道说什么的民众慌忙说什
么也没看到,立刻被耳光重击,余人连忙领了碎银纷纷应道:「就是嘉定伯说的
那样,就是那个百户咬的人……」竟无一人敢挺身而出再说不字。

  看到这一幕我心中百感交集,原来这就是苗老汉打开城门的最初根源,城门
陷落后无论是加害者受害者还是麻木的旁观者都像一条沉船上的人,只是那天的
受害者船破前已在行将落水的位置,他又怎会在意船会不会沉?无奈地看着那些
旁观者的精彩表演,先是大睁的恐惧的眼睛,看到银子的时候突然每双都光芒四

  射;微张的嘴巴在银子要到手时个个抿成了上翘的弧形;多少双手本已护头以防

  恶奴毒打,一抓到银两后立刻伸出了手指戳向那个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可
怜人争先恐后地指证着,我不禁想这此次京师遭劫后十室九空,那些围观的路人
如果知道将来是因为什么遭难的话会不会因此后悔。

  此后的日子是如此地难熬,荆雷果然因调戏民女获罪,他自己主动认罪只是
为了尽快可以把那本来用作聘礼的银子赔给苗家。周奎那奸贼果然遣来两个恶仆
整日坐在茶坊门口,每天荆雷只可以坐在十丈之外的酒肆喝上壶劣质的烧刀子,
默默地看着路对面的茶坊,奢望可以再看到宛儿。苗家的事情传开后没有大夫敢
给宛儿医腿,苗老汉只好自己到药铺求掌柜凭猜测开药。

  三年过去了,看来宛儿的腿一点也没见好,因为据说怕风寒不敢下床,荆雷
也再没能看到她出现在茶坊的门前。直到三天前荆雷花尽积蓄在书局买到一本手
抄的全本千金要方,守在苗老汉常去的药铺要把书送给他的时候,才从苗老汉那
里得知宛儿的伤势感染每况愈下,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再不请大夫恐怕就要不成
了。荆雷回去后心乱如麻,入宫当差后不觉饮下了过量的烧刀子后便呜呼哀哉了。

  感受完那对苦命鸳鸯的遭遇,我这铁石心肠的杀手也不禁略感同情,罢了,
缓一缓先由荆雷去吧。荆雷收起火镰入怀,抱起宛儿,柔声道:「宛儿,我这就
带你找大夫去,你且再忍一时。」

  宛儿遇此家破人亡的惨剧竟然处变不惊,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真的像极了菁
菁的气质。感到荆雷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我接管了身体控制,一手抱定宛儿,
另一手挥刀从一个贼兵尸体上斩下头颅便走,反正皇帝老儿当此兵荒马乱之际也
无从查证,滥竽充数吧。

  三步并作两脚来到左近的医馆,大门理所当然的紧闭着,我二话不说劈门而
入捉住正欲逃之夭夭的大夫,刀压着他脖子给宛儿就诊。那大夫一查下竟发现宛
儿已无性命之忧,只是尚有些许创毒,加上陈伤难愈,好了以后也是要跛脚的了。
我也没废话逼大夫上过外敷药就重新抱起宛儿扬长而去了。

  刚顺原路返回苗家的茅屋近前,忽然前方马蹄声响起,转眼间只见一骑飞至,
四周的横街纷纷涌出贼兵弓箭手,刹那间箭如飞蝗,骑士连人带马被穿成了刺猬,
看那铠甲的样式似乎是一员偏将呢,今天也是英雄末路了。

  这就是我绝不骑马的原因,当此劫难之际如果乘马就太过显眼,根据杀手的
训练手册,如果你是整条街上最显眼的人,你就有比别人大的多的可能性最先被
挂掉,想活得长点都要绝对不显眼,这员偏将再次用他的性命为这点作了注释。

  但是不巧的是他的尸身恰恰倒在我斩翻的几个贼兵前面,掉在地上的火把将
我们两人还有一地的尸体照的一清二楚。这个时候去给箭在弦上的贼兵解释我和
这件事无关无疑会是极其愚蠢的,此时我们无论如何看起来都很像那个骑士的同
伙。

  我迅速踢开已经摇摇欲坠的茅屋大门闪了进去,反身把一张桌子踢到身后顶
住门同时抱低宛儿蜷于窗下,在下一瞬间百十支箭破窗而入钉了一地。

  深呼了一口气,对着荆雷的怨魂试图沟通:「荆兄弟,现在已经是绝境了,
门外少说有上百的弓箭手在,对这个女人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再带着她就把自
己折在这儿了。」

  这次的沟通竟然出乎意料地顺利,他马上作了答复:「你只管迫近敌人,剩
下来的交给我来!」这个信息无比清晰而断然,我知道只凭着我的杀手本领或可
在二十多人中溃围而出,面对这上百个弓箭手恐怕就算抛下这女人也无胜算,只
好把注押在这怨魂上一次了。

  三十次息后从门缝看出弓箭手已经趋近屋前,黑压压一大片后阵的贼兵全部
搭箭在弦,前两横列已经拔刀在手,为首一人小心翼翼地蔽于两面盾牌之后部署
合围。我先轻轻拍了宛儿的肩告诉她千万别动,然后一手抓起一具尸体投出了窗
口,顿时乱箭穿身,而后一脚踢塌了大门又掷出另一具,第一次未出手的弓箭手
这次大部分反应过来放了箭,又是乱箭穿身。

  天纵良机,我不再多想踩定桌案上了房顶,接着破开茅屋顶而出。现在的我
和荆雷的怨魂已经有了一些默契,身体尚在空中,荆雷已经接下控制权。此时尚
未放箭的弓手已不过五人,箭矢飞来时荆雷竟不闪避,全力窜起脚踏房梁升得更
高,抽刀在手时只有一箭擦过右腿,荆雷蓄势已足,第一次出手就是自创的绝技
" 雷动九天" ,居高临下的刀体灌注了他全身的精气神。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试君,谁有不平事?这一刀彻底让我意识
到了我们两个人在刀道上的不同,我的刀在于杀人无算的经验,而荆雷的刀道应
该说是一种用刀的艺术。

  刀落时他的后仰变作前倾,人刀从上落下之力加上躬身之力加上再附上双臂
前挥之力合为一道,刀势已然沛不可当,可怜作为目标的领头之人被刀劈破连续
的两重盾牌后直入胸膛斩翻当场。

  劲力泄出后全场的贼兵都为之胆寒,未及有人鼓足勇气上前,荆雷的第二刀
" 庖丁" 已经出手,以无厚入有间,刀为人先,在人群中搠倒一人后猛扑至空档
处再刀划半弧斩向周围,半弧都恰到好处地经过旁边数人的要害,之后周而复始
地向前如入无人之境,杀入阵中时后排的弓箭手完全没有抽刀的准备便已遇这厉
鬼,只能怪时运不济了。

  十息之间人刀竟已杀透重围,身后是一条二十余具尸体铺就的血路,我心中
暗喜终于逃出生天,忙催荆雷快走,不想那厉鬼徐徐地转过身来,甩掉刀头血滴
跨步冲出再入敌阵,第三刀王者之刀「割鹿引」刀光乍起,秦失其鹿,天下共逐
之,每次以单腿为支点落地再跃起转体挥刀呈之字线前行,当刀前之贼兵纵使想
逃脱也转身不及。

  不同的是这次贼兵也以为此人只为突围而去,前阵的贼兵更以为此人已遁逃
还在收刀换弓准备追射更加不备这回马枪。一时间惨叫连连,瞬间那厉鬼已经再
次持刀杀透重围回到了茅屋门前。又有近三十具尸体扑倒尘埃。

  第二条血路比第一条更加嚇人,等到那厉鬼再次徐徐转身的时候,余下的贼
兵见片刻之间己方近半之众已倒,遍地断臂残肢人头滚滚竟已丧胆,狂呼中四散
而去片刻间消失地干干净净。回到屋里一手拥住宛儿,荆雷怨魂精神已经极度透
支,控制权转回我手,我才感到那三次出刀后肢体的疲倦。

  以刀拄地稳住身躯后我不停地喘息,心中一阵后怕,假若那贼兵没有四散逃
命而是再次抡刀拥来,此时恐怕我已经被乱刃分尸了吧?看来说服荆雷弃宛儿而
去只是不切实际的愿望了,只好带着这个累赘了。想把她负于背后,她却说要我
自己惜力,扶着她些即可,于是趁敌兵散去的当儿我们沿原路直奔皇宫。

  一切都还顺利,一路扶着宛儿走到一条长街。出了这条街口左转就是内城的
正阳门,那里距皇宫就只有千步之遥了,就在我们两人走到长街正中之时又听到
马蹄声响。这次的的蹄声震耳欲聋,至少有七八十骑在身后长街尽头处出现了,
当先的一伙约有二三十人马家丁打扮,簇拥着一个锦袍人,尾随的显然是贼兵的
精锐骑兵,半数是马弓手,另一半则舞着刀矛。

  一声呼哨后乱箭齐发,大部分家丁跌下马来,余人熟视无睹继续飞奔。我忙
扶着宛儿贴墙立住,想等骑兵经过后再设法入宫。不料长街前面尽头处忽然又出
现了一队十余名流贼骑兵堵住了去路,被追的一伙不管是不是俊杰都显然很识时
务,立刻停止逃亡滚鞍落马向追兵倒头便拜,当先一人高喊「我乃嘉定伯周奎,
请好汉爷高抬贵手饶了小人狗命,我愿捐全副身家以助军饷。」

  荆雷的怨魂再次巨颤,好像要我立刻暴起宰了这个势不两立的对头。他在平
时绝对不会有这个想法的,因为周奎那厮可以任意摆布他所关心的人。如今这所
有的规则都颠覆了,高高在上的有钱有势者个个如同惊弓之鸟四处逃窜,反而是
身无分文的平民才敢呆在家里。

  可是现在如果一动就暴露在数十名骑兵之前,断无逃生之路,当忍则忍了,
我忙安抚那个要暴走的怨魂,告诉他如果想让宛儿好好活下去,不得不先忍一下。
贼将好像十分满意的样子,纵马上前用脚尖抬起了周奎臃肿的下巴,「嗯,不错,
有孝心,跟着我回去盘点一下吧。」言毕一把揪起他胖大的身躯横在马上,拨转
了马头。

  余下家丁还未及站起刚从另一侧出现的骑兵已从他们身边掠过,顺手像摘瓜
般用刀片收割了他们的大好头颅。看得出这些骑兵久经战阵,身上的杀气完全不
是刚才那些步弓手可比,根据我在后世的信息,他们都是当年陕西山东的马户,
终日骑在马背上,春夏出猎秋冬做贼,是职业化的战士,大战一片石的时候竟可
以和重装骑兵关宁铁骑相敌,实力相当地不错。

  我突然感到从来没有见过像周奎这么讨厌的人,因为此时他正被横在马背上
是在场唯一正对着我们藏身之处的人,他的绿豆小眼竟然发现了我们,立时瞪得
溜圆。骑兵头目立刻发现了不对,沿周奎的视线望来,眼神和我撞在一处。大概
以为我是逃难的路人他张口便道:「过路的吧,本将今儿发了财心情不错,把妞
留下来你就可以走路了。」

  我知道这个人挑战了荆雷的底线,这里又是不死不休之局了。控制权转给荆
雷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宛儿放在一幢民居屋顶安全之处,上次的教训已经够
了,同样的错误绝不应该重犯。此时不用开口那个骑兵头目应该也明白了,这个
疯子真的准备单刀赴会挑战五十多精锐的骑兵。

  久经沙场的贼将自然感觉得到我和荆雷身上的冲天杀意,不敢轻敌,呼哨声
响起,持刀枪的骑兵迅速退后留下了足以冲刺的距离,而马弓手则不作调整立刻
向站在墙头的荆雷靠拢意图作出零距离攒射。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荆雷竟然先跃下而后着地连着滚地穿过三匹马腿下,再靠
着一个后空翻撞落了最外一匹马背的弓手后稳稳地坐在马上,同时右臂抬起松开
花装弩绷簧,双发双中,两支弩箭带着黑芒分别没入了周奎的太阳穴和敌将的后
心,擒贼先擒王始终是混战中的不二选择。大仇得报后荆雷没有任何犹豫,镫里
藏身翻在马的一侧以马身翼蔽己身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此时马弓手位于长街近内城一侧,荆雷挂在马侧避箭处于正中,持刀矛的流
贼骑兵处于长街远离内城一侧。马弓手显然在权衡后作出作出了选择,十枝长箭
同时没入了马身,嘶鸣一声后马尸轰然卧倒,荆雷再矮身型仍靠在马尸后使那余
下的十余枝箭始终无法找到目标,马弓手们正准备小心翼翼地准备超出马尸找到
角度将荆雷钉在地上的时候,另一侧的刀矛骑兵已经忍不住了,一声尖厉的口哨
催动了冲击阵形,蹄声骤然响起,由慢至快,因为马的奔驰速度几乎完全一致,
这小队精锐之骑听起来竟有数百骑冲阵的声势。

  见到刀矛骑兵发动,马弓手立刻止住并准备迅速向两侧散开为刀矛骑兵让开
道路,阵形出现了些许混乱。这可能是敌骑至今露出的第一个破绽,但是他们恐
怕再也没有机会弥补,因为这个时候荆雷的身形已经陡然拔起冲向混乱中的马弓
手,脚踩靠后的一匹马臀跃在空中。

  刀光现,必杀技「九歌之东皇太一」,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在空
中划过弧线后转为平斩,刀的残影形成了一道好似横空问号的乌芒,如同微风拂
过波澜不惊,静悄悄地带走了一排四名弓手的生命。看来荆雷已经受到我的影响,
知道怎样地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时机和角度出手了。

  无主的战马失去了指挥开始在原地打转,形成了一道障碍,荆雷一跃跨过四
马后折向左侧,「东皇太一」的光弧再次刮过,靠向墙边准备让路的骑手纷纷被
连人带马一并斩翻,余下的骑手忙拥向街中央和右侧以避锋芒。

  如此一来能容身后高速冲锋的敌骑通过的就只有靠左墙窄窄一线了,大部分
骑兵的冲锋果然停下了,几骑甚者狼狈地撞在了那几匹无主的战马上,只有而左
侧的骑兵竟可以在高速奔驰中汇成一列从无障碍的墙边冲来。

  荆雷已经在这条通道的尽头守株待兔,第一骑平端的骑矛矛尖不过一丈之外
的时候,斩马刀方才出手,必杀技「九歌之大司命」乘龙兮辚辚,高驰兮冲天。
刀光划出向左侧自下而上的直线,矛头人头俱被一刀斩下。人随刀势左上跃起,
脚在第一与第二骑之间点在墙壁上发力折回,身体的速度快过常人足有三分之一,
这次的刀光反转向右自上而下依然是一刀将人斩下,也是不伤战马任它靠惯性继
续从身侧冲过。

  如此一来后后边的骑兵便可继续冲来,而荆雷也就可以将「大司命」斩出,
往返四次倾斜的刀光过后八名骑兵落马身亡。

  后续的骑兵没有选择继续向这个一夫当关的缺口突击,缓过神的马弓兵已经
搭箭在弦,在第八名骑兵落地的同时,近二十枝劲箭暴雨般直奔荆雷而来。避无
可避,弓箭是冷兵器时代的天之骄子,无数的英雄好汉也挡不住乱箭齐发被卑微
的弓箭手了结,荆雷也不是神仙,他只及让开要害再用刀身遮住肩肘膝关节,我
只觉身上两处剧痛,一矢擦破了左肋,另一矢却是插在左大腿上,终告负伤了。

  还好伤口不麻,应该没有大碍,荆雷的动作也没有稍稍停顿,转身后高高跃
出一大步,正正地落在第八匹马的背上,催马就向内城方向冲去。其他骑兵的战
马还处于半静止的状态,在加速追赶时已经落下一截距离。这当然只是诈败,如
果荆雷舍得抛下宛儿而去的话在茅屋那里儿就已经甩下了,急红了眼的骑兵却只
管发力狂追,不知是计。

  一阵的过堂风迎面卷至,所有的人都被风沙吹得不得不暂时闭上了眼。待到
追兵睁开眼睛的时候惊觉荆雷早已弃马拖刀逆袭急冲,距首列不过三丈之遥。不
等马弓手有机会放箭,荆雷已然定住身形出手,完全防御式" 非攻" ,镜于人,
则知吉与凶,刀芒狂舞作环形,根本不须他去进攻,攻来的骑兵已主动地送到他
的刀下,落入刀芒环中者无一幸免,纷纷连人带马被斩翻在地。

  一阵人喊马嘶声过后,仅存的骑兵全部汇集在了近内城一边,总数已经不足
二十了,地上人马尸体横陈宛如炼狱。

  荆雷无马,而马弓手又已拉开距离就绪,只有折回头再次飞奔以避箭袭。这
队骑兵果然彪悍,损失已过十之六七的时候也无人逃散,齐齐拨转马头向回追来,
仅存的马弓手们开始交替射击,枝枝利箭从身后袭来,荆雷凭感觉左右腾挪不断
闪避,更是减慢了逃脱的速度。就在即将被最突前的骑兵长矛贴上后脑之前一刹,
荆雷将刀向上方甩出同时向前侧扑倒,离手的刀准确无误地击中了几十丈内唯一
的一盏气死风灯,周围顿时陷入了黑暗,刀重新落入荆雷手中,弓箭手们也终于
失去了目标。

  在暂时脱离危险之后,荆雷的灵魂忽然间仿佛消失了,我被迫接管了身体后
才明白方才的精神和体力的消耗有多大。长时间高度集中注意力后的神经疲惫使
我几乎不能思索,最后的一段冲刺使四肢酸软趴在地上几乎不想起来,肺部大幅
起伏着让我不得不噙住衣领以防沉重的呼吸为弓箭手提供盲射的目标,荆雷的精
神更是虚弱到几乎感觉不到了,只能靠我自己了。

  抓紧时间获得了初步的恢复后,驰回的骑兵已经收拢了几支火把向这里迅速
趋近,我缓缓靠墙立起后脑海里突然一片清醒,荆雷用过的招式清晰地印在我的
记忆中,我有足够的自信能掌控躯体同样使用他的招式!只是肢体的疲劳已经几
乎达到极限,应该只够我发出一次「非攻」了,一定要毕其功于一役。

  闭上眼睛再一次回忆了一遍,觉得已经万无一失了,我迎着火把光亮冲去。

  速度渐快,呼吸已经调匀,蓄势也渐满,我不禁一声长啸,就要拦在不及勒
马的骑兵前拔地而起发动「非攻」了,突然耳边一声惊叫,而后扑通的一声重物
落地声在身旁响起。我的刀势已起无法逆转,只有继续全神贯注用刀芒之环罩住
尽可能多的敌人,完全无暇旁顾。

  运用着新学到的惊天一刀,我觉得自己已经进入了忘我的境地,存在于刀锋
之前的所有敌人都比我慢的太多,他们的冲锋似乎变成了分解慢动作。我好像在
用一柄小巧的利斧在往复地劈倒木偶舞台上的一个个缓缓移动的提线木偶。十二
三息后一切都归为寂静,刚才那震人心魄的马蹄声好像亘古以来从来没有存在过
一般。

  我的面前应该再没有一个活口,可是这时身后却有两个人沉重的呼吸声。我
条件反射的闪电般转身,一眼就看到那个战斗之初就被射中后心的敌骑头目竟然
没有死,他坐在地上还握着他的短矛,顺着短矛看去,矛尖深深地钉在地上的女
子的右腿上。

  刚才的场景一下明晰了,我所携带的花装弩是兵马司负责保养的,那帮烂人
肯定领了饷没干活,应该在每次梅雨季后更换的弓弦大概有数年没有更换过了,
所以在射出第一支杀死周奎的弩后的第二弩力道极其不足,只没入了那个头目的
肺部却没有伤到心脏使他重创昏死了过去。

  在我经过他身边时的一声长啸震醒了他,于是他从我后面起身便要乘机用短
矛偷袭,宛儿因为在屋顶高处所以看得一清二楚,毫不犹豫地跳落地上替我,应
该说替荆雷挡住了必杀的一击,用的是她的右腿,唯一的那条好腿。趁那个头目
还没明白为什么那必杀的一击刺错了目标,我已经揉身而上用最快的速度把他捅
了个对穿。

  一切又重归寂静的时候,我轻轻地扶着宛儿坐起,协助她简单地包扎完着伤
口,她一直都微笑着望着我,扶她站起的时候我仿佛觉得扶的那个人就是菁菁,
那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简直都一模一样,要不是读过荆雷的回忆又亲眼看到她对荆
雷情深几许,我真会怀疑她是不是宛儿,是不是也穿越了。

  一路上再没有见到活人,两个人血迹斑斑相互扶持着终于走回了皇宫大殿,
但是崇祯已经不在这里了。外面的大街上居然响起了三更的锣声,在这个纷乱的
夜晚居然还有人忠于值守地做着该做的事情,镇定与勇气应该不下泰坦尼克上的
乐队。

  我陡然想起,崇祯是在四更左右吊死在煤山的树上的,现在应该已经快到煤
山了。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一定要在他死之前拿到我的报酬。可是身边的这个
累赘怎么办?带着她的话就来不及了。如果荆雷的怨魂现在没有陷入昏迷的状态
的话,我完全不可能有机会把她撇下自己溜走,还好他的怨魂精力透支已经没有
知觉了,也许消耗过度永远不会再醒了,现在正是摆脱的好机会。

  我默默无语领着她走到皇宫的一角,和她相对坐下,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我说得话,可是这些都是真的,你的荆雷已经死了,我只
是个借尸还魂的野鬼。是他临终的意愿让我来保护你的,可是现在再带着你的话
我就肯定无法逃出京师,可不可以说声抱歉,算我欠你的,我不得不把你留在这
儿了,你相信我吗?」

  她的脸上露出的只有一点点的惊讶,旋即释然道:「我相信你,我也早就觉
得你不是荆雷了,既然这样,没什么好抱歉的,快动身吧,夜长梦多呀。」

  说服工作出乎我意料的顺利,离去的时候我不禁又回头看了一眼,她的俏脸
直直地盯着我的背后,好像要努力记住荆雷离去的身影,我笑了笑,她竟对我笑
着挥了挥手,我的心里没有理由地颤了一下,好像有个声音在说「带她一起走吧」。

  我只有在心里对自己反复地说:「如果带她一起肯定走不出京城就像路人乙
一样被砍死在街头了,我穿越过来不是要做路人乙,我不能因为一棵树而放弃整
个树林,前路上还有无数的美女等着呢,少一个没什么,不是百步之内必有芳草
嘛?

  我要像别人穿越的那样发达,要有钱有地位……」

  我终于没有停下脚步,直奔煤山而去,但是心里总觉得惴惴不安,如果荆雷
醒过来如何交待?转念一想,就算他有所怪罪也无妨了,这两次激战已经把他的
精气耗掉了十之八九了,剩下的应该已经不足以给我捣乱了。等会儿如果是崇祯
翻脸不认帐的话,哼哼,我至少有四五种让他生不如死的办法,就算他挺得住,
那个死太监肯定也得心疼不过招供,这财宝我稳拿了。

  我像一个刚买了彩票的乐观者一样边走边计划如何用这笔财富,最好先经塘
沽跨海之琉球,合适的话就定居,不合适就继续迁往南洋,怎么说都能富甲一方
过个太平营生了。之后肯定锦衣玉食,身边美女如云,闭上眼睛我好像已经看到
那些美女婀娜而至,衣着各有不同,不对,为什么她们长的都是一个样子,除了
衣着不同,每个人都生着那张菁菁的俏脸。

  暗骂自己的想象力的贫乏同时,心里却担心起那个宛儿姑娘,会不会有贼兵
迅速搜到皇宫,会不会对她不利?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宛儿被大批贼兵包围的情形,
在火把照耀下一群贼兵贱笑着向她靠近,她的脸上写满惊恐不安。不敢再想下去
了,我深恐自己改变主意。

  快到煤山脚下的时候我终于感到荆雷怨魂的苏醒,这次只是很微弱的波动,
他并没有再试图控制身体强迫回头,而是好像要和我沟通一下。感觉到他的时间
已经不多了,我用心倾听他的遗言。「你把她安置好了?不知道那是谁家的姑娘,
长的真像宛儿。」

  我几乎被震撼地昏倒:「你说她不是宛儿?你肯定吗?那你又为什么这么拼
命去护着她?」

  荆雷的声音越来越弱:「一开始她出现在宛儿的床上的时候我也以为是的,
可是你如果和一个人朝夕相处了四五年的话你就绝对会感到那种不同,宛儿根本
见不得血,杀只鸡她会都吓得吓得昏倒,何况今天的尸山血河?我已经是死过的
人了,根本不在乎那个姑娘是不是她,只要我还能看到她的样子,能多看一会儿,
让我少存在一会儿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进去了,我的大脑一定正在短路,那个女人不是宛儿,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那个女人为什么根本不认识荆雷还要用仅存的那条腿替他挡
住那必杀的一击?荆雷根本没有第二个女人,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她要救的人是
我KK,我惊愕地止住了匆匆的脚步。我是一个杀手,不长的一生里面杀过无数
的人,没办法,人总是要有钱才不会饿死,而且我总是忙于杀人工作,没时间去
帮别人,连一个像样的朋友都没有,又有谁会来救我呢?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
人肯帮我,那么这个人就肯定是菁菁,陪了我五年的枕边人。她一次次目睹我带
着血迹若无其事地回家,一次次地劝我洗手收山,如果说全人类有一个人觉得我
能改邪归正赎自己的罪的话,那就一定是她。

  我猛地明白了为什么她那么像菁菁了,因为那一定就是她。宛儿在我们见到
她之前就已经死了,她历经几年的伤患和感染后已经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不然
她的父亲就不会不顾一切地为贼兵打开了大门,那积重难返的伤势决不可能忽然
自愈。在茅屋中初次相见的时候当我脱口叫出她的名字的后她就已经明白了,只
是我当时在一味的在想着巨额的财富,却忽视了人之常情。

  宛儿的父母能为女儿不惜一切,做女儿的怎么可能对他们的死无动于衷。也
许因为我这个杀手从来就没有过人之常情,才会迟钝到现在才明白。能在长街上
跃下挡住短矛的当然也是她,别人还有谁会为我做什么?那个在皇宫一角被我抛
下的人仍然是她,瞪着善睐的明眸笑着看我离去的背影却没有一丝抱怨。

  我的脑子在几欲爆炸之后陷入了一片空明,又回到了被枪杀的一刹,那段人
生回忆就要结束之前的一段不再是模糊的,枪响后的虽然还是一片黑暗不能视物,
可是这次我没有再放弃而是努力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我终于明白了那黑暗的形成是因为菁菁撞开了几柄枪扑到在我的身上覆盖了
我的头和胸,欺骗她让她误以为会帮我改邪归正的枪手们和昔日的我一样冷血地
继续扣动着扳机,沙鹰的子弹一颗颗带着狂暴的力量穿透了她柔弱的身体依然击
中了我,她不甘地看着我在和她一起血流如注地死去,我感受了她灵魂的怨念:
为什么无法为我挡住那些子弹,这也就是为什么在她在长街舍身挡了那一矛后的
如此的释然,我也又一次的经受了自己的最后怨念:为什么她要对我下了安定剂。

  在三百多年前的大明覆灭前夜,另两个怨念也在交汇着,病榻上的宛儿临终
前怨恨无法见情郎荆雷最后一面,而不知道荆雷已经在无法挽救宛儿的痛苦自责
中死在酒精的麻醉之中。四个怨魂就在这个颠覆之夜纠结在了一起,完成了我和
菁菁的灵魂对时空的穿越。

  渐渐感到荆雷的灵魂永远的远去了,我的开始大笑,笑自己的白痴,如果说
人生的七大苦真的是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我一定会在后
面加上这第八个「求得而不自知」,原来我最想要的就一直在我的身边可是我还
在苦苦追寻其他的身外之物。

  我开始转身奔跑,哪儿也不去了,我才刚刚明白有她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我希望我还来得及。我绝不会再去问她为什么给我下了安定剂,就像不再会有人
在几百年后还在追问那天究竟是谁打开了彰义门。

  远处贼兵的火把已经照亮了京城一半的所在,数以百计的火把火龙般争相向
皇宫附近涌去。我越奔越快,四周的草木如飞般在我的视野里倒退着。距离火龙
只有百步之遥了,菁菁,你还在那里等我么?我擎刀在手直扑向那片人海,人已
无悔,刀不回。甲申年丁卯月已巳日,黄道吉日,宜嫁娶祭祀祈福也宜行丧,一
干怨灵退散。




[ 本帖最后由 mmjjkk 于 2010-2-11 18:3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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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dongji654
评分:8分
评语:这次参赛文章中的长篇巨著,文字实在居多,特别是还没有排版,看起来特累,累的的眼发花、头发晕。
作者被几个黑衣人用枪顶着,自己听到了枪响,不知是否打中,但是因为穿越,还是醒过来了,醒来的时候却是崇祯年代了,因为是要灭亡的朝代,作者成为了皇帝效劳的杀手,杀手追求是财富,所以毫不迟疑地领旨谢恩而去,引出了一大段的情节与故事,作者的武功不但高强,而且还侠义心肠,从文章的内容来看,如果拍成连续剧的话,可以拍成10集,字数虽然多,但是语言不够精炼,内容多,但是情节有些拖沓,招数多,但是有些复杂,行文不很流畅,看在这么多的篇幅,给此分以资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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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johnson00
评语:太多了,看得眼花,不看了。来踩踩,支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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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kopyang
评分:9分
评语:精彩之极的大作。KK和菁菁的爱情贯穿始终,个中也夹杂荆雷和婉儿爱情在现实所迫下的艰难现状,所有情节皆是在一张无形的大手推动下缓缓向前。我觉得KK放弃婉儿乃至荆雷再次觉醒的那一霎那,包含着很多很多意味,是否我们在不知觉的明哲保身中失去了一生中中最为可贵的东西。再比如说荆雷和婉儿的爱情,苗老汉的开城行为等等,太多太多值得去深思。
我提点小建议,楼主重新排版下,多分点小段落,要不然确实看的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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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各位指正,我已经重新划分了段落,不知道这样子是不是好一些。
特别感谢4楼kopyang兄的耐心,你一定是头一个把我的处女作读完的人,内行看门道,一眼就看出了我写的就是跨越时空的爱恋,所有的武功招式其实都是装饰品。
感谢3楼过路财神兄弟捧场打酱油,惭愧呀,写得有点臭长了
最对不住2楼的dongji654兄弟,我的作品可能太没有吸引力所以没能让你读的超过三分之一,估计后面的内容dongji654兄弟是以我当年看三级片的方式快进过去的  其实我写杀手真的没有你点评里的侠义心肠,他是极其自私的一个人。全篇总共有四个主要场景加一段回忆,其中有几处闲笔是结局的铺垫,但是在看到真相大白前可能会觉得拖沓冗长,自我感觉每段的描述都是由其必要性的。以我平时看小说的速度计算大概需要10分钟看完,这次重新排完版后读起来应该没有那么痛苦了,不知道dongji654兄弟有没有可能从头到尾看一遍,如果可以那兄弟我就不胜荣幸了。

[ 本帖最后由 mmjjkk 于 2010-1-30 08:5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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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3btbt
评分:10分
评语:很长的文章,读来却如行云流水,无拖沓之感。情节生动感人,感情真挚,打斗场面非常精彩,遣词造句也颇为考究,看完整篇文章,我暂时只发现一个疏漏,就是这句:“病榻上的宛儿临终前怨恨无法情郎荆雷最后一面”,其中少了一个“见”字,应该改为“病榻上的宛儿临终前怨恨无法  见   情郎荆雷最后一面”。
不过,瑕不掩瑜,鉴于巨大的文字量,丰满的情节,生动的故事,我还是给了满分。我感觉作者似乎有专业写手的水准,期待见到作者的下一篇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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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mqb700409
评分:9分
评语:巨幅大作,情节完整,穿越合情合理,以爱情为主贯穿始终,前后互映,实为一佳作。个别错别字瑕不掩瑜,排版还需改进。完整生动的人物形象,借魂附体,另辟蹊径,令人耳目一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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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danchunrujiyi
分数:10
评语:第一个10分送你了~这篇文章在我看来很有味道,不过就是名字起的不太符合主旨,体现出了战场上厮杀的决然和不惧,但并没有衬托出那种爱情的悲剧。题目让我想起了《极品公子》的一个章节:一惊,一叹,复一惧。作者的笔有点天马行空的神韵,就是欠缺足够的写字经验,所以略显拖沓,不过好在神传出来了。那种心理的变化描写的十分详细,读的很通畅,穿越时空的爱恋,最终,大概是个悲剧吧,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明白了总比糊糊涂涂一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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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 非常佩服楼主在短时间内写出如此长篇巨文,赞一个红心查收。

好一个凄凉的末代王朝,好一个炉火纯青的武林高手,好一段令人心碎的生死感情。。。
花两天时间看完佳作,楼主用第一人称来描述,是不是很想做世外高人呢??
对于打斗的描述与古龙先生非常相似,楼主应该是古龙迷吧?
唯一有点遗憾,对于和箐箐的感情方面介绍偏少,俺喜欢看儿女私情。

突然看到【悲版】在此坐镇,俺不说了说多了就露马脚了。
希望兄弟能取的好成绩,期待放榜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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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qingmucao
分数:9
评语:这篇跟前几篇文回古代的要好多了,前面崇祯与太监王承恩之间的对话平谈点好了,你这是长篇,听古代人说话还好点,看那就累了,真正看完的就不多,红心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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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fw002 金币 +20 有效评分6 2010-2-1 1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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